2017年4月23日 星期日

刷錯了系統的俄羅斯人開口就飚東北話

​​​“ 娶中國人,花多少錢也得娶。”雖說泡個俄羅斯金發妞是很多中國男人的夢想,但在東北的俄羅斯族男人眼裡,中國女人也因為基因佔盡了優勢。

身處黑河的遜克縣會讓人有一種出了國的幻覺,屋前房後種滿了鮮花,碧眼金發的姑娘令人應接不暇,但一句“你瞅啥?”的回應就能把人瞬間拉回大東北的村旮旯。
這個位於中俄邊境的小鎮,與俄羅斯僅一水之隔。作為中國唯一的俄羅斯族鄉,鎮上的人基本都是漢俄混血,除了臉像俄羅斯人,文化習俗基本被完全漢族化了,他們嘣起東北話來就像華強北的iPhone裝上了安卓系統的bug,能連讀的絕不分開,能一個字絕不廢倆。
​“來五根油條。”徐福勝操著濃重的東北大茬子口說。這是他最喜歡的中國食物,就著咖啡他能品一個上午。

在遜克縣能說一口流利俄語的年輕俄羅斯族人已經不多,會寫得更少,讓兩個俄羅斯族人用俄語交流,他們甚至聽不懂彼此在說什麼,但如果用東北話串幾首民歌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買四個蘿蔔切吧切吧剁吧,沒有了花椒大料,倒點醋,酸不拉唧,你就喝了吧”
東北的《喀秋莎》就像雲南山歌,只管往固定的曲調裡面添東北話,可以發明無數個版本。

聽老一輩俄羅斯族的人講,俄語裡勒馬停蹄時會大呼一聲“du~”,而他們剛移民來中國,連騾子都不會屌他們的口音,因為中國的馬只配合得來“yu~”,如果想讓一輛有著中俄血統並駕齊驅的馬車停下來,必須“du yu”穿插才好使。
假如東北話也像英語一樣分級,對於這些俄羅斯族來說,考個專八本就跟吹瓶伏特加一樣不費勁。
董德昇是在這里土生土長的少數族裔,原名叫彼得洛夫,喜歡穿趙本山同款的舊卡其布農民中山裝,家裡來客人的時候,他殺雞摘菜眨眼乾練的忙活出一道小雞燉蘑菇,和蹲炕上光著膀子胡侃,拉你劃兩拳的東北老鐵看不出任何區別。
董德昇對於俄羅斯傳統節日的記憶只停留在自己的祖奶奶身上,老人會在春播前過巴斯克節,把雞蛋都染上顏色畫上圖案做祭拜,再把雞蛋搗碎和在麥子裡,祈禱有個好收成。“現在誰會做,沒人做了。”取而代之的是,包餃子貼對聯,在雪地裡響個二踢腳,搖著花扇扭秧歌,這是一年中最大的盛事。
​ 秧歌隊裡的董德昇絲毫不羞赧,剛柔並濟既穩又浪。

這裡的很多人都像他一樣,會在農閒的時候找消遣,出去接戲是他們最得意的路子,畢竟一副
西方面孔在中國還是很吸引眼球的,在劇組也很有優勢,雖然只是群眾演員,也掙​​不了多少錢,
但他們在劇組裡找到了存在感,能出去走走,還能攀談很多大明星,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份不錯的
副業。
“你倒是出去浪了,咱一家人也撈不著油光”,跑完一圈龍套,家裡媳婦的一番牢騷把董演員拉
回了現實。面對生氣的媳婦,董演員把混血小女兒一把拽過來咧著嘴說,“咱以後長大也拍戲,
咱有這長相”。
男人們在外奔波,女人們就在家裡開起了農家樂,原木搭建的“木刻愣”,樹皮鋪頂,白樺圈成的
籬笆院一片俄羅斯鄉村氣息,熱情似火的招待讓你一掃旅途勞頓。
​ 在俄情山莊不僅可以吃到蘇伯湯,土豆泥,還能花幾十塊錢騎上一小時的馬

如果你看到俄羅斯族大媽熱情地端出一盤剛出爐的烤列巴,千萬別張口就問人家“你是俄羅斯人嗎?”這樣的寒暄如同看到黑人哥們儿就攀上去就喊“ nigga”一樣,是不禮貌的。她們上一秒笑到
開出花兒的臉能瞬間拉下來,嚴肅地告訴你:“我們是中國人”。
他們的生氣和激動並不是沒有來由,因為“老毛子”和“二毛子”的稱呼蓋在這個民族頭上太久了。
清朝末期留著絡腮鬍子、胸毛旺盛、赤裸上身的俄國大力士在各地擺擂台的場景太過深入人心,
國人的抵觸和獵奇心理讓這個帶有強烈有色眼鏡的稱號流傳至今。
​ 為了躲避戰亂、追求更好的生活,很多俄羅斯邊境的平民陸續遷入中國,在新疆北部地區、東北
各地和內蒙古東北地區定居下來,生活至今。

很多俄羅斯族人對當年祖上遷入中國的過程諱莫如深。有些故事聽起來並不光彩,黑龍江遜克
縣的一家人被傳言說是當年被蘇聯士兵強奸的姑娘剩下的後代。他們面對這樣的閒言碎語只是沉默,不承認,也不否認。真正的事實就像沉入深海的箱子,隨著家族裡最後一個老人的去世消亡
殆盡。
尕麗娜的父親是山東人,母親是有土耳其血統的俄羅斯人。到了該上學的年級,為了讓她更好地
融入漢族,父親安排她上了漢校。“小朋友們都不和我玩,叫我'二毛子'、'黃毛子'、'老毛子'。
”因為忍受不了這種歧視,第二年尕麗娜就轉入了當地的俄羅斯學校,結果“俄羅斯小朋友也不
和我玩,說我是'二轉子'漢族人。”
​​
藍眼睛高鼻樑的徐福勝,只要一到外地,就容易被當成新疆人,不光賣羊肉串的人硬往自己手
裡塞肉串,連賣2塊錢一斤蘋果的小販見了他都賣15塊。“全都是因為長相。”徐福勝回擊的唯一
的利器就是那一口標準的東北話,對他而言,東北話是超脫了方言的存在。
為了擺脫“老毛子”基因留下來的印記,帶有俄羅斯血統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找一個中國人結婚。

“娶中國人,花多少錢也得娶。”泡個俄羅斯金發妞是很多中國屌絲男生的夢想,而在東北的俄羅
斯族男人眼裡,中國女人也因為基因佔盡了優勢。
​ 董德昇的全家福,他娶了一個山東媳婦

徐月娥就是這麼嫁給俄羅斯族男人的,她看著異族特徵仍然很明顯的女兒,反复叮囑她“一定得
嫁個中國人。”這是為了下一代著想,要不然家裡吵架的時候,別人都會拿“二毛子”說事。“這話
我們聽夠了,不想讓以後的孩子再聽了。”   
很多俄羅斯族女孩並不是被迫嫁給中國男生的,在她們看來,中國男生有很多俄羅斯人沒有的
優點。大學畢業後回家鄉開家庭裡旅館的韓雪就打心眼裡喜歡中國男生,因為他們“不酗酒、
勤奮、有能力養家。”
​​ 韓雪和她的家庭旅館

從二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再到八分之一,俄羅斯族的異國血統在世代的延續裡日益沖淡,你似乎
能準確地預見到這個少數民族的未來,不知何時它可能就會變成一枚特殊的歷史符號。
在黑河遜克縣的宏疆村有個叫徐維剛的老人,已經八十多歲了,他是村子裡僅存的有純正俄
羅斯血統的人。他的俄語名叫伊万.安德烈耶維奇,一個政府頒發的“無國籍”證明,是他可以
證明身份的唯一東西。村民說他是一個被拋棄的人“俄羅斯不承認他,中國也不承認他”。還好
老爺子心大,也不在乎。
​​ 內蒙額爾古納市的東正教堂,這座孤零零的建築實實在在地提醒著這個少數民族的血統和由來。
它如同身體某個角落裡的紋身,你可能很少想起,但卻永遠存在,難以磨滅。

過去村里的蘇聯老人們很戀家,想家的時候會蹲在地上哭。夏天,江面上有蘇聯的船駛過時,
一些女孩就站在岸邊眼巴巴地瞅著。這樣的景象,隨著那些蘇聯的船隻,永遠消失在歷史長河裡了。
老一輩的俄羅斯族人很喜歡聽自己父輩當年在蘇聯時候的經歷,但等到再傳給下一輩時,很少能
有孩子表現出濃厚興趣了。老人們受教育程度低,寫漢語的人不多。“有些故事就爛在肚子裡算了。”
現在很少有人記得董德昇的原名叫彼得洛夫了,長輩和同齡人更習慣叫他升子。在農村過完最
後一個春節,升子就帶著自己的家人搬到了縣里,住進了樓房。他終於如願成為了當年自己的
爺爺最想成為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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