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娶中國人,花多少錢也得娶。”雖說泡個俄羅斯金發妞是很多中國男人的夢想,但在東北的俄羅斯族男人眼裡,中國女人也因為基因佔盡了優勢。
身處黑河的遜克縣會讓人有一種出了國的幻覺,屋前房後種滿了鮮花,碧眼金發的姑娘令人應接不暇,但一句“你瞅啥?”的回應就能把人瞬間拉回大東北的村旮旯。
這個位於中俄邊境的小鎮,與俄羅斯僅一水之隔。作為中國唯一的俄羅斯族鄉,鎮上的人基本都是漢俄混血,除了臉像俄羅斯人,文化習俗基本被完全漢族化了,他們嘣起東北話來就像華強北的iPhone裝上了安卓系統的bug,能連讀的絕不分開,能一個字絕不廢倆。
“來五根油條。”徐福勝操著濃重的東北大茬子口說。這是他最喜歡的中國食物,就著咖啡他能品一個上午。
在遜克縣能說一口流利俄語的年輕俄羅斯族人已經不多,會寫得更少,讓兩個俄羅斯族人用俄語交流,他們甚至聽不懂彼此在說什麼,但如果用東北話串幾首民歌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買四個蘿蔔切吧切吧剁吧,沒有了花椒大料,倒點醋,酸不拉唧,你就喝了吧”
東北的《喀秋莎》就像雲南山歌,只管往固定的曲調裡面添東北話,可以發明無數個版本。
聽老一輩俄羅斯族的人講,俄語裡勒馬停蹄時會大呼一聲“du~”,而他們剛移民來中國,連騾子都不會屌他們的口音,因為中國的馬只配合得來“yu~”,如果想讓一輛有著中俄血統並駕齊驅的馬車停下來,必須“du yu”穿插才好使。
假如東北話也像英語一樣分級,對於這些俄羅斯族來說,考個專八本就跟吹瓶伏特加一樣不費勁。
董德昇是在這里土生土長的少數族裔,原名叫彼得洛夫,喜歡穿趙本山同款的舊卡其布農民中山裝,家裡來客人的時候,他殺雞摘菜眨眼乾練的忙活出一道小雞燉蘑菇,和蹲炕上光著膀子胡侃,拉你劃兩拳的東北老鐵看不出任何區別。
董德昇對於俄羅斯傳統節日的記憶只停留在自己的祖奶奶身上,老人會在春播前過巴斯克節,把雞蛋都染上顏色畫上圖案做祭拜,再把雞蛋搗碎和在麥子裡,祈禱有個好收成。“現在誰會做,沒人做了。”取而代之的是,包餃子貼對聯,在雪地裡響個二踢腳,搖著花扇扭秧歌,這是一年中最大的盛事。
秧歌隊裡的董德昇絲毫不羞赧,剛柔並濟既穩又浪。
這裡的很多人都像他一樣,會在農閒的時候找消遣,出去接戲是他們最得意的路子,畢竟一副
西方面孔在中國還是很吸引眼球的,在劇組也很有優勢,雖然只是群眾演員,也掙不了多少錢,
但他們在劇組裡找到了存在感,能出去走走,還能攀談很多大明星,對他們來說這是一份不錯的
副業。
“你倒是出去浪了,咱一家人也撈不著油光”,跑完一圈龍套,家裡媳婦的一番牢騷把董演員拉
回了現實。面對生氣的媳婦,董演員把混血小女兒一把拽過來咧著嘴說,“咱以後長大也拍戲,
咱有這長相”。
男人們在外奔波,女人們就在家裡開起了農家樂,原木搭建的“木刻愣”,樹皮鋪頂,白樺圈成的
籬笆院一片俄羅斯鄉村氣息,熱情似火的招待讓你一掃旅途勞頓。
在俄情山莊不僅可以吃到蘇伯湯,土豆泥,還能花幾十塊錢騎上一小時的馬
如果你看到俄羅斯族大媽熱情地端出一盤剛出爐的烤列巴,千萬別張口就問人家“你是俄羅斯人嗎?”這樣的寒暄如同看到黑人哥們儿就攀上去就喊“ nigga”一樣,是不禮貌的。她們上一秒笑到
開出花兒的臉能瞬間拉下來,嚴肅地告訴你:“我們是中國人”。
他們的生氣和激動並不是沒有來由,因為“老毛子”和“二毛子”的稱呼蓋在這個民族頭上太久了。
清朝末期留著絡腮鬍子、胸毛旺盛、赤裸上身的俄國大力士在各地擺擂台的場景太過深入人心,
國人的抵觸和獵奇心理讓這個帶有強烈有色眼鏡的稱號流傳至今。
為了躲避戰亂、追求更好的生活,很多俄羅斯邊境的平民陸續遷入中國,在新疆北部地區、東北
各地和內蒙古東北地區定居下來,生活至今。
很多俄羅斯族人對當年祖上遷入中國的過程諱莫如深。有些故事聽起來並不光彩,黑龍江遜克
縣的一家人被傳言說是當年被蘇聯士兵強奸的姑娘剩下的後代。他們面對這樣的閒言碎語只是沉默,不承認,也不否認。真正的事實就像沉入深海的箱子,隨著家族裡最後一個老人的去世消亡
殆盡。
尕麗娜的父親是山東人,母親是有土耳其血統的俄羅斯人。到了該上學的年級,為了讓她更好地
融入漢族,父親安排她上了漢校。“小朋友們都不和我玩,叫我'二毛子'、'黃毛子'、'老毛子'。
”因為忍受不了這種歧視,第二年尕麗娜就轉入了當地的俄羅斯學校,結果“俄羅斯小朋友也不
和我玩,說我是'二轉子'漢族人。”
藍眼睛高鼻樑的徐福勝,只要一到外地,就容易被當成新疆人,不光賣羊肉串的人硬往自己手
裡塞肉串,連賣2塊錢一斤蘋果的小販見了他都賣15塊。“全都是因為長相。”徐福勝回擊的唯一
的利器就是那一口標準的東北話,對他而言,東北話是超脫了方言的存在。
為了擺脫“老毛子”基因留下來的印記,帶有俄羅斯血統的人最大的願望就是能找一個中國人結婚。
“娶中國人,花多少錢也得娶。”泡個俄羅斯金發妞是很多中國屌絲男生的夢想,而在東北的俄羅
斯族男人眼裡,中國女人也因為基因佔盡了優勢。
董德昇的全家福,他娶了一個山東媳婦
徐月娥就是這麼嫁給俄羅斯族男人的,她看著異族特徵仍然很明顯的女兒,反复叮囑她“一定得
嫁個中國人。”這是為了下一代著想,要不然家裡吵架的時候,別人都會拿“二毛子”說事。“這話
我們聽夠了,不想讓以後的孩子再聽了。”
很多俄羅斯族女孩並不是被迫嫁給中國男生的,在她們看來,中國男生有很多俄羅斯人沒有的
優點。大學畢業後回家鄉開家庭裡旅館的韓雪就打心眼裡喜歡中國男生,因為他們“不酗酒、
勤奮、有能力養家。”
韓雪和她的家庭旅館
從二分之一到四分之一再到八分之一,俄羅斯族的異國血統在世代的延續裡日益沖淡,你似乎
能準確地預見到這個少數民族的未來,不知何時它可能就會變成一枚特殊的歷史符號。
在黑河遜克縣的宏疆村有個叫徐維剛的老人,已經八十多歲了,他是村子裡僅存的有純正俄
羅斯血統的人。他的俄語名叫伊万.安德烈耶維奇,一個政府頒發的“無國籍”證明,是他可以
證明身份的唯一東西。村民說他是一個被拋棄的人“俄羅斯不承認他,中國也不承認他”。還好
老爺子心大,也不在乎。
內蒙額爾古納市的東正教堂,這座孤零零的建築實實在在地提醒著這個少數民族的血統和由來。
它如同身體某個角落裡的紋身,你可能很少想起,但卻永遠存在,難以磨滅。
過去村里的蘇聯老人們很戀家,想家的時候會蹲在地上哭。夏天,江面上有蘇聯的船駛過時,
一些女孩就站在岸邊眼巴巴地瞅著。這樣的景象,隨著那些蘇聯的船隻,永遠消失在歷史長河裡了。
老一輩的俄羅斯族人很喜歡聽自己父輩當年在蘇聯時候的經歷,但等到再傳給下一輩時,很少能
有孩子表現出濃厚興趣了。老人們受教育程度低,寫漢語的人不多。“有些故事就爛在肚子裡算了。”
現在很少有人記得董德昇的原名叫彼得洛夫了,長輩和同齡人更習慣叫他升子。在農村過完最
後一個春節,升子就帶著自己的家人搬到了縣里,住進了樓房。他終於如願成為了當年自己的
爺爺最想成為的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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