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小年紀就吟出思春之句,父親怕她長大亂縱,成為失性婦人,就把她送進玉真觀做女道士。青燈黃卷也未收住她的性子,她謔浪狂盪,調笑一位名士有“陰重之疾”。她宕逸縱情、又才華橫溢的一生,留下了很多讓後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她就是中唐時期在詩壇上極負盛名的女詩人,也是女道士李冶。
她六歲的時就能夠出口成章,寫出了“經時未架(嫁)卻,心緒亂縱橫”句子。她父親看到後又驚喜又害怕。驚喜的是,她才六七歲竟然出口成詩;害怕的是,她怎能說出如此傷風敗俗的句子,難保以後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為了防患於未然,這位父親把“聰黠非常”的女兒送進了玉貞觀做女道士,並改名叫李季蘭。這一年,她才11歲。
當時女子入道之風比較興盛,上至公主,下至尋常百姓都有人入道。那些“洗裝拭面著冠帔,白咽紅頰長眉青”的女冠們往往以修道為名,過著無拘無束、舒適安逸的浪漫縱情生活。
李季蘭聰慧異常,秀美姿嬌,很快在觀中成了一朵社交名花。她與當時的社會名流還有很多名人雅士都有密切的來往,並且生情,也因此寫出了許多情意綿綿的詩句。
當時的著名詩人劉長卿有“陰中之疾”,也就是疝氣,經常用布兜托起腎囊,才可以減少痛苦。他經常和一幫文人雅士到玉真觀中找李季蘭飲酒賦詩、聽曲吟唱、談天說地。
李季蘭口無禁忌,性格開朗大膽,就引用陶淵明的詩“山氣日夕佳”來調笑劉長卿的疝氣病。劉長卿不愧為社會名流雅士,不但不生氣,還當即也以陶淵明的詩“眾鳥欣有托”來回敬她。
可見他們的關係不同尋常。但他們畢竟不是鄉野粗俗之輩,即使打情罵俏也引經據典,掉文吟詩,引得在座的各位人士舉座大笑、讚歎不已。
李季蘭擅自戲謔大膽狂放,可她也是女人,她陷入了情網。
那時李季蘭荳蔻年華,如花美眷,不甘道觀寂寞,與一名叫朱放的男子一見傾心。可是朱放卻蜻蜓點水一般攪亂了李季蘭的心緒,攪得她動盪不安,情難自禁後,朱放飛走了,消失在茫茫人海裡了。
李季蘭像所有陷入熱戀中的女子一樣,深切等待與思念,天真的渴望著重逢。但是她大概再也沒有等到這一天了。於是就有了《寄朱放》這首詩:
望水試登山,山高湖又闊。
相思無曉夕,相望經年月。
鬱鬱山木榮,綿綿野花發。
別後無限情,相逢一時說。
這次失戀後,李季蘭沒有守在一處枯竭,青春還在,她有的是戀愛可以談。
但是談戀愛歸談戀愛,那時候的女道士雖然生活無憂,出入名地雅居,詩酒風流,看起來風光無限,那些男人們也很樂意撇開家裡端莊寡言的賢妻良母,和她們打情罵俏,風月吟詩。但是說是要娶回家去,這些男人不免要掂量掂量了,誰是正餐,誰是甜點,男人們歷來拎得很清楚。
李季蘭太渴望身心與靈魂的歸宿了,她雖沒有結過婚,可也有過驚天動地的愛戀,所以她變成幽幽嘆嘆的怨婦。她的一首《八至》,道破了在她心目中夫妻的關係。
至近至遠東西,
至深至淺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親至疏夫妻。
在她心目中,夫妻可以同生同死,也可以反目成仇,可以親蜜無間,也可以同床異夢。
經歷了太多的風雨和離別,霜雪和熱切,也許是看透了男歡女愛背後的虛妄。她曾經熱烈的心漸漸冷卻。她不在整天想找個人嫁了,而是繼續放縱才情,瀟灑做她的女道士。
一天,李季蘭的才名與故事傳到了長安,唐德宗招她而去。可當她來到長安後,唐德宗一看,雖然貌美身佳,卻略顯疲態與瘦弱,不甚滿意,於是對她撫慰一番,不了了之。
可是李季蘭沒有想到,她這一來就永別了故鄉。
當時的長安正是多事之秋。賊寇湧入長安,李季蘭落入賊窟,失去了人身自由。賊寇得知她才華橫溢,就讓她寫詩獻賦為新主唱讚歌。卻不料,埋下了殺身之禍根。
後來,賊寇被滅,唐德宗怒視這些華美無比的讚賊詩篇,痛恨不已,下令將寫詩之人李季蘭殺之。
千嬌百媚的一代才女紅顏就這樣無辜香消玉損,她的那一首《相思怨》和她的故事一起被人們流傳: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
海水尚有涯,相思渺無畔。
攜琴上高樓,樓虛月華滿。
彈著相思曲,弦腸一時斷。
————李季蘭《相思怨》
她年少無知時因為兩句詩被父親送進了道觀。她在道觀中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美麗交際花,芬芳在各大名流雅士之中。她被劉長卿稱為“女中詩豪”,她的詩被後人們高度稱讚。
她沒有過生死糾纏的婚姻,也沒有過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可是,她留下的那些華美詩章,卻在無數個深夜,伴著無數個相思入骨的人,流淚、期待、歡悅、痛苦著人夢,希翼著醒來,含著深愛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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