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6月9日 星期一

林徽因的詩(1904-1955)Lin Huiyin's Poems

You Are the April of This world
Ode to Love
Frank Huang 黃新渠英譯

I think you are the April of this world,
Sure, you are the April of this world.
Your laughter has lit up all the wind,
So gently mingling with the spring.

You are the clouds in early spring,
The dusk wind blows up and down.
And the stars blink now and then,
Fine rain drops down amid the flowers.
               
So gentle and graceful,
You are crowned with garlands.
So sublime and innocent,
You are a full moon over each evening.
            
The snow melts,with that light yellow,
You look like the first budding green.
You are the soft joy of white lotus
Rising up in your fancy dreamland.
            
You're the blooming flowers over the trees,   更多信息請訪問:http://www.24en.com/
You're a swallow twittering between the beams;
Full of love,full of warm hope,
You are the Spring of this world!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一句愛的讚頌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
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裡的雲煙,
 黃昏吹著風的軟,
星子在 無意中閃,
細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
鮮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著,
你是 天真,莊嚴,
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後那篇鵝黃,
你像;新鮮 初放芽的綠,
你是;柔嫩喜悅 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
是燕 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 是希望,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選自《學文》一卷一期(1934年4月5日)


林徽因《蓮燈》中英文版:
Lotus Lantern
Lin Huiyin


If my heart were a lotus,
From which bearing a flame of candle,
Though glimmering slightly,
I would still make it shining and be proud of radiance.
I do not care that it's only my personal lotus lantern
That wouldn't shine all along the rough way of life
In ups and downs; it drifts along the surge of people,
With light and shade being its inner mystery.
A flash of light, a single flower
As a canoe sailing out of a river,
It trips and falls with the wave of destiny,
Waiting for the blowing of a gust of wind,
Considered as a passerby one in the universe.
I realize the delicate living and deliberate dying,
The drifting process means
A beautiful, beautiful dream.

如果我的心是一朵蓮花,
正中擎出一支點亮的蠟,
熒熒雖則單是那一剪光,
我也要它驕傲的捧出輝煌。
不怕它只是我個人的蓮燈,
照不見前後崎嶇的人生——
浮沉它依附著人海的浪濤
明暗自成了它內心的秘奧。
單是那光一閃花一朵——
像一葉輕舸駛出了江河——
宛轉它漂隨命運的波湧
等候那陣陣風向遠處推送。
算做一次過客在宇宙裡,
認識這玲瓏的生從容的死,
這飄忽的途程也就是個——
也就是個美麗美麗的夢。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她是筆尖有溫度的詩人,是人民英雄紀念碑及國徽深化方案的設計者,也是梁思成妻子。在沈從文眼中,她是"絕頂聰明的小姐";在胡適眼中,她是一代才女。 1904年的今天,林徽因出生於浙江杭州。 30歲時,她寫下動情詩篇,"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懷念林徽因(1904-1955),出版的詩集有《林徽因詩集》(1985)等。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她是笔尖有温度的诗人,是人民英雄纪念碑及国徽深化方案的设计者,也是梁思成妻子。在沈从文眼中,她是"绝顶聪明的小姐";在胡适眼中,她是一代才女。1904年的今天,林徽因出生于浙江杭州。30岁时,她写下动情诗篇,"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怀念林徽因(1904-1955),出版的詩集有《林徽因詩集》(1985)等。

秋天,這秋天

這是秋天,秋天,
風還該是溫軟;
太陽仍笑著那微笑,
閃著金銀,誇耀
他實在無多了的
最奢侈的早晚!
這裡那裡,在這秋天,
斑彩錯置到各處
山野,和枝葉中間,
象醉了的蝴蝶,或是
珊瑚珠翠,華貴的失散,
繽紛降落到地面上。
這時候心得像歌曲,
由山泉的水光裡閃動,
浮出珠沫,濺開
山石的喉嗓唱。
這時候滿腔的熱情
全是你的,秋天懂得,
秋天懂得那狂放,——
秋天愛的是那不經意
不經意的凌亂!

但是秋天,這秋天,
他撐著夢一般的喜筵,
不為的是你的歡欣:
他撒開手,一掬瓔珞,
一把落花似的幻變,
還為的是那不定的
悲哀,歸根兒蒂結住
在這人生的中心!
一陣蕭蕭的風,起自
昨夜西窗的外沿,
搖著梧桐樹哭。 ——
起始你懷疑著:
荷葉還沒有殘敗;
小劃子停在水流中間;
夏夜的細語,夾著蟲鳴,
還信得過仍然偎著
耳朵旁溫甜;
但是梧桐葉帶來桂花香,
已打到燈盞的光前。
一切都兩樣了,他閃一閃說,
只要一夜的風,一夜的幻變。
冷霧迷住我的兩眼,
在這樣的深秋里,
你又同誰爭?現實的背面
是不是現實,荒誕的,
果屬不可信的虛妄?
疑問抵不住簡單的殘酷,
再別要憫惜流血的哀惶,
趁一次裡,要認清
造物更是摧毀的工匠。
信仰只一細炷香,
那點子亮再經不起西風
沙沙的隔著梧桐樹吹!
如果你忘不掉,忘不掉
那同聽過的鳥啼;
同看過的花好,信仰
該在過往的中間安睡。 ……
秋天的驕傲是果實,
不是萌芽,——生命不容你
不獻出你積累的馨芳;
交出受過光熱的每一層顏色;
點點瀝盡你最難堪的酸愴。
                            這時候,
切不用哭泣;或是呼喚;
更用不著閉上眼祈禱;
(向著將來的將來空等盼);
只要低低的,在靜裡,低下去
已困倦的頭來承受,——承受
這葉落了的秋天
聽風扯緊了弦索自歌挽:
這秋,這夜,這慘的變換!


笑的是她的眼睛,口唇,
和唇邊渾圓的旋渦。
艷麗如同露珠,
朵朵的笑向
貝齒的閃光裡躲。
那是笑——神的笑,美的笑;
水的映影,風的輕歌。 笑的是她惺鬆的鬈髮, 散亂的挨著她的耳朵。 輕軟如同花影, 癢癢的甜蜜 湧進了你的心窩。 那是笑——詩的笑,畫的笑: 雲的留痕,浪的柔波。 選自《新月詩選》(1931年9月)


給秋天

正與生命裡一切相同,
我們愛得太是匆匆;
好像只是昨天,
你還在我的窗前! 

笑臉向著晴空
你的林葉笑聲裡染紅
你把黃光當金子般散開
稚氣,豪侈,你沒有悲哀。

你的紅葉是親切的牽絆,那凌亂
每早必來纏住我的晨光。
我也吻你,不顧你的背影隔過玻璃!
你常淘氣的閃過,卻不對我忸怩。

可是我愛的多麼瘋狂,
竟未覺察淒厲的夜晚
已在背後尾隨,—
等候著把你殘忍的摧毀!

一夜呼號的風聲
果然沒有把我驚醒
等到太晚的那個早晨
啊。天!你已經不見了踪影。

我苛刻的咒詛自己
但現在有誰走過這裡
除卻嚴冬鐵樣長臉
陰霧中,偶然一見。



深夜裡聽到樂聲

這一定又是你的手指,
輕彈著,
在這深夜,稠密的悲思; 我不禁頰邊泛上了紅,
靜聽著, 這深夜裡弦子的生動。
 一聲聽從我心底穿過, 忒淒涼 我懂得,但我怎能應和?
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樣, 太薄弱 是人們的美麗的想像。
除非在夢裡有這麼一天, 你和我 同來攀動那根希望的弦。
 選自《新月詩選》(1931年9月)


情願

我情願化成一片落葉,
讓風吹雨打到處飄零;
或流雲一朵,在澄藍天,
和大地再沒有些牽連。 但抱緊那傷心的標誌, 去觸遇沒著落的悵惘; 在黃昏,夜班,躡著腳走, 全是空虛,再莫有溫柔; 忘掉曾有這世界;有你; 哀悼誰又曾有過愛戀; 落花似的落盡,忘了去 這些個淚點裡的情緒。 到那天一切都不存留, 比一閃光,一息風更少 痕跡,你也要忘掉了我 曾經在這世界里活過。 選自《新月詩選》(1931年9月)




仍然

你舒伸得像一湖水向著晴空里
白雲,又像是一流冷澗,澄清
許我循著林岸窮究你的泉源:
我卻仍然懷抱著百般的疑心
對你的每一個映影! 你展開像個千辨的花朵!
鮮妍是你的每一瓣,更有芳沁, 那溫存襲人的花氣,伴著晚涼:
我說花兒,這正是春的捉弄人, 來偷取人們的癡情!
你又學葉葉的書篇隨風吹展, 揭示你的每一個深思;每一角心境,
 你的眼睛望著我,不斷的在說話: 我卻仍然沒有回答,
一片的沉靜 永遠守住我的魂靈。 選自《新月詩選》(1931年9月)



山中一個夏夜

山中一個夏夜,深得
像沒有底一樣;
黑影,松林密密的;
周圍沒有點光亮。
對山閃著只一盞燈———兩盞
象夜的眼,夜的眼在看!
滿山的風全躡著腳 像是走路一樣;
 躲過了各處的枝葉 各處的草,不響。 單是流水,不斷的在山谷上 石頭的心,
石頭的口在唱。 均勻的一片靜,罩下 象張軟垂的幔帳。
 疑問不見了,四角里 模糊,是夢在窺探?
夜像在祈禱,無聲的在期望 幽鬱的虔誠在無聲里布漫。
1931年 選自《新月》四卷七期(1933年6月)



激昂

我要藉這一時的豪放
和從容,靈魂清醒的
在喝一泉甘甜的鮮露,
來揮動思想的利劍,
舞它那一瞥最敏銳的
鋒芒,象皚皚塞野的雪
在月的寒光下閃映,
噴吐冷激的輝艷;——斬,
斬斷這時間的纏綿,
和猥瑣網布的糾紛,
剖取一個無瑕的透明,
看一次你,純美,
你的裸露的莊嚴。
…………
然後踩登
任一座高峰,攀牽著白雲
和錦樣的霞光,跨一條
長虹,瞰臨著澎湃的海,
在一穹勻靜的澄藍裡,
書寫我的驚訝與歡欣,
獻出我最熱的一滴眼淚,
我的信仰,至誠,和愛的力量,
永遠膜拜,
膜拜在你美的面前!
 5月,香山 選自《北斗》創刊號(1931年9月)

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一句愛的讚頌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響點亮了四面風;輕靈
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裡的雲煙,
 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 無意中閃,細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著,
你是 天真,莊嚴,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後那篇鵝黃,
你像;新鮮 初放芽的綠,你是;柔嫩喜悅 水光浮動著你夢期待中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 在梁間呢喃,
——你是愛,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選自《學文》一卷一期(1934年4月5日)


深笑
是誰笑得那樣甜,那樣深,
那樣圓轉?一串一串明珠
大小閃著光亮,迸出天真!
清泉底浮動,泛流到水面上,
燦爛,
分散! 是誰笑得好花兒開了一朵?
 那樣輕盈,不驚起誰。
 細香無意中,隨著風過, 拂在短牆,絲絲在 ​​斜陽前 掛著 留戀。
 是誰笑成這百層塔高聳, 讓不知名鳥雀來盤旋?
是誰 笑成這萬千個風鈴的轉動, 從每一層琉璃的簷邊 搖上 雲天?

選自《大公報·文藝副刊》(1936年1月5日)



記憶

斷續的曲子,最美或最溫柔的
夜,帶著一天的星。
記憶的梗上,誰不有
兩三朵娉婷,披著情緒的花
無名的展開
野荷的香馥,
每一瓣靜處的月明。
 湖上風吹過,頭髮亂了,或是 水面皺起像魚鱗的錦。
 四面裡的遼闊,如同夢 蕩漾著中心徬徨的過往 不著痕跡,
誰都 認識那圖畫, 沉在水底記憶的倒影!
1936年2月
選自《大公報·文藝副刊》(1936年3月22日)



題剔空菩提葉

認得這透明體,
智慧的葉子掉在人間?
消沉,慈淨——
那一天一閃冷焰,
一葉無聲的墜地,
僅證明了智慧寂寞
孤零的終會死在風前!
昨天又昨天,美
還逃不出時間的威嚴;
相信這裡睡眠著最美麗的
骸骨,一絲魂魄月邊留念,——
…………
菩提樹下清蔭則是去年! 
1936年4月23日 選自《大公報·文藝副刊》(1936年5月17日)


黃昏過泰山

記得那天
心同一條長河,
讓黃昏來臨,
月一片掛在胸襟。
如同這青黛山,
今天,
心是孤傲的屏障一面;
蔥鬱,
不忘卻晚霞,
蒼莽,
卻聽腳下風起,
來了夜——

選自《大公報·文藝副刊》(1936年7月19日)


靜坐

冬有冬的來意,
寒冷像花,——
花有花香,冬有回憶一把。
一條枯枝影,青煙色的瘦細,
在午後的窗前拖過一筆劃;
寒裡日光淡了,漸斜……
就是那樣地
像待客人說話
我在靜沉中默啜著茶。

1936年冬11月 選自《大公報·文藝副刊》(1937年1月31日)


時間

人間的季候永遠不斷在轉變
春時你留下多處殘紅,翩然辭別,
本不想回來時同誰嘆息秋天!
現在連秋雲黃葉又已失落去 遼遠裡,
剩下灰色的長空一片 透徹的寂寞,
你忍聽冷風獨語?

選自《大公報·文藝副刊》(1937年3月14日)



哭三弟恆——三十年空戰陣亡

弟弟,
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
來哀悼你的死;
它是時代向你的要求,
簡單的,你給了。
這冷酷簡單的壯烈是時代的詩
這沉默的光榮是你。
 假使在這不可免的真實上 多給了悲哀,我想呼喊,
那是——你自己也明瞭——
因為你走得太早, 太早了,弟弟,難為你的勇敢, 機械的落伍,你的機會太慘!
 三年了,你陣亡在成都上空, 這三年的時間所做成的不同,
如果我向你說來,你別悲傷,
因為多半不是我們老國, 而是他人在時代中碾動,
我們靈魂流血,炸成了窟窿。 我們已有了盟友、物資同軍火, 正是你所曾經希望過。
我記得,記得當時我怎樣同你 討論又討論,點算又點算, 每一天你是那樣耐性的等著,
 每天卻空的過去,慢得像駱駝!
現在驅逐機已非當日你最理想 駕駛的“老鷹式七五”那樣—— 那樣笨,那樣慢,
啊,弟弟不要傷心, 你已做到你們所能做的, 別說是誰誤了你,
是時代無法衡量, 中國還要上前,黑夜在等天亮 ​​。
弟弟,我已用這許多不美麗言語 算是詩來追悼你, 要相信我的心多苦,喉嚨多啞, 你永不會回來了,我知道, 青年的熱血做了科學的代替; 中國的悲愴永沉在我的心底。
 啊,你別難過,難過了我給不出安慰。
我曾每日那樣想過了幾回: 你已給了你所有的,同你去的弟兄 也是一樣,獻出你們的生命; 已有的年輕一切;將來還有的機會, 可能的壯年工作,老年的智慧; 可能的情愛,家庭,兒女,及那所有 生的權利,喜悅;及生的糾紛!
你們給的真多,都為了誰?你相信 今後中國多少人的幸福要在 你的前頭,比自己要緊;那不朽 中國的歷史,還需要在世上永久。
你相信,你也做了,最後一切你交出。
我既完全明白,為何我還為著你哭? 只因你是個孩子卻沒有留什麼給自己,
小時我盼著你的幸福,戰時你的安全,
今天你沒有兒女牽掛需要撫卹同安慰, 而萬千國人像已忘掉,你死是為了誰!

1934年,李莊 選自《文學雜誌》二卷十二期(1948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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