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13日 星期日

權威解讀‖薛海培:為何很多華人新移民投了特朗普的票?

 2016-11-11 薛海培 

薛海培。圖/網絡

本文首發於《中國新聞周刊》總第780期
原標題為:華人把選票投給了誰?
 文/薛海培(美國華人全國委員會榮譽主席)

最近,筆者被很多人問起,“聽說今年華人大部分都投票支持特朗普,對嗎?” 也有人問,“過去華人都是投民主黨的,聽說今年反水了?為什麼?”

儘管這些說法不一定準確,也還沒有數據支持,但是有一點是沒錯的:剛剛結束的這次美國總統選舉毫無疑問是過去幾十年里華人最為投入、也是最為令人擔憂和撕裂的一次了。一個突出的現象就是,大批來自中國大陸的新移民轉向支持特朗普這樣一個備受爭議並對移民社區似乎不大友好的總統候選人。

換句話說,這次美國大選中,大陸第一代新移民中,將選票投給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的確實遠超以往,而且這些華人的激情或者投入程度也遠遠超過了那些支持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的華人。他們中一部分人的表現甚至比較激進。

大部分華人投票支持特朗普的說法不准確
不妨先來做一個簡單的縱向的歷史回顧。由於美國華人的人口基數偏少,過去很長時間裡沒有民意調查來研究他們的政治和投票傾向。一般說來,比較可靠的亞裔投票數據是從1992年克林頓首次競選總統時開始的,而亞裔整體投票數據可以作為分析華人投票行為的大概指標。

從1992年開始到2012年,歷次大選的亞裔投票數據是:1992年克林頓得了31%的亞裔選票,老布什得了55%;1996年克林頓得了44%,多爾得了48%;2000年戈爾得了55%,小布什得了41%;2004年克里得了56%,小布什得了43%;2008年奧巴馬得了62%,麥凱恩得了35%;以及最近的2012年奧巴馬得了73%;羅姆尼得了26%。

從這個數據可以看到,在短短20年裡,亞裔投票傾向就產生了約40個百分點的大幅轉變。這個轉變就是如今的“華人過去都是投民主黨的”說法的來源。但事實上,說華人過去都是投民主黨的也不大準確,因為亞裔第一次將大部分票投給民主黨也就是從2000年才開始,不過才短短16年的歷史。

本文發稿時,這次大選的最終數據還沒有發布,但根據最近看到的一些相關調查,參考亞裔選舉歷史和人口變化,以及對目前選情的了解,筆者可以在此先作個大致的預估:在此次大選中,佔整體華人的30%左右的來自大陸的華人投票支持特朗普的可能性達到或者超過50%,而整體華人投票支持希拉里的超過60%。

所以,說大部分華人投票支持特朗普肯定是不對的。但是,作為第一代移民的大陸華人,將大部分的票投給特朗普的可能性是有的。


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的支持者。圖/網絡

民主黨阻礙了華人孩子上名校的路
為什麼此次大選中會有這麼多來自大陸的第一代華人移民轉向支持共和黨候選人呢?判斷一個人或者一群人投票行為的原因歷來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這裡只能作個大致的探討。

許多人認為,這次來自大陸的華人不再支持民主黨是因為他們喜歡特朗普,所以就投他的票。但實際上,這也是個很不准確也不大正確的說法。這種轉變是因為在過去兩年裡的一系列政治事件的鋪墊和轉折而造成的。其中最主要就是因為一件事:許多來自大陸的華人對民主黨較為支持的“平權法案” (AffirmativeAction)持反感態度。

所謂“平權法案”,也就是政府在就業以及大學錄取等方面對拉丁裔、非裔等少數族裔予以適當政策優惠考慮,性質和中國大學錄取對少數民族的優惠類似,但是美國的做法有所不同。華人認為,這個政策對他們的孩子未來能考上美國一流大學,尤其是常青藤大學會帶來阻礙,減少了他們的孩子們上藤校的機會,動了華人的奶酪,侵害了華人的利益。

2014年,加州還發生了一件對加州的來自大陸的華人影響很大的一件“政治事件”:由於加州從1996年以來實施的不允許加州公立大學在錄取時考慮任何種族因素,這使得加州拉丁裔的後代在加州大學幾個頂尖的校區人數減少不少。拉丁裔的州議員們就提案要求修改加州憲章,允許加州大學在錄取學生時適當考慮種族因素,這個法案的編號就是來自大陸華人今天路人皆知的SCA-5。

這個法案的提出,由於種種特殊原因和背景,和大陸第一代新移民一下子掛上鉤了,再加上微信的巨大傳播力,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似的,把大陸華人對孩子們未來上好學校的擔憂和多年準備的幸苦一下子轉化成為一種政治覺醒和政治抗議,引發了加州華人的政治大地震。當時的加州華人,尤其是大陸華人可以說是群情激揚,一夜間人人都變成了草根政治活動家了,紛紛成立政治性組織,結成數不清的微信群,都要去找政客們,尤其是找華裔政客們說理去,要求他們給個說法,並要求他們出面反對這個法案。最終,這個法案在加州參議院無疾而終。

既然是民主黨人更關注和支持平權法案,支持這個SCA-5提案,那麼加州大陸華人們就開始和共和黨聯手合作,將民主黨作為反對目標。於是,在加州大陸華人圈子裡,民主黨一夜之就成為了一個十惡不赦、專門損害華人利益的政黨了。

然而一波未了,一波又起。加州這件事並沒有隨著提案的取消而消失,它還在大陸華人社會的圈子裡繼續不斷地發酵。事發不到一年後,另有一些大陸華人認為美國的常青藤大學在對待亞裔錄取問題上有明顯的歧視,於是他們又組織起來,向美國聯邦政府投訴,要求聯邦政府立案調查這些現象,並要求常青藤大學早日取消這些錄取中的歧視做法。這件事又一次擊中了大陸第一代移民的核心利益。可以這樣講,大陸新移民最為關心的問題就是如何讓自己的孩子能上美國排名最好的大學

社會價值理念的合拍者
這兩件事造成的疊加效應,在大陸華人圈子裡,尤其是在微信群裡反響巨大,讓許多大陸華人從此將民主黨當作華人利益的剝奪者、政治上的宿敵,使得大陸華人有了極為強烈的政治“覺醒”,並產生了參與政治的訴求。現在既然已經確定民主黨是華人利益的剝奪者,那接下來更為全面地清算民主黨的種種惡跡就順理成章了。

說來也巧,這兩件大學錄取事件發生後不久,美國最高法院宣判同性戀婚姻合法化。儘管這並不是由民主黨直接在最高法院推動的,但這又把一些有著較為保守主義傾向的華人(比如一些基督教徒)和這些因為孩子上名校問題而在政治上覺醒了的華人機緣巧合地推到了一起。

真是屋漏又逢連夜雨,再過不到半年,奧巴馬政府又發出了行政命令,要求那些拿了聯邦政府資金的學校都要允許跨性別者以及變性人可以使用他們自己想去的廁所。這使得大陸華人更要從文化和社會價值角度全面與民主黨劃清界限,普遍認為“奧巴馬做得太爛了”“民主黨做得太過了”。

在這種大的政治環境下,特朗普先生出場了。他的出現,尤其是他的“政治不正確”的競選旋風,說出了不少人藏在心裡的話。特朗普的表現,不僅讓這些痛恨民主黨的大陸華人覺得找到了政治和社會價值理念的合拍者,更為重要的是,特朗普還使他們第一次看到有徹底全面的機會將民主黨拉下台,並把美國從他們認為的“極左”發展方向扭轉到向右的發展方向的一次難得機會。

就如同美國社會的極度分裂一樣,華人社會也因為政見各異、缺乏共識而出現前所未有的撕襲,這對剛剛起步的新華人參政議政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儘管在不同觀點的華人人群中都多少有一些不文明和極端的現象,但是特朗普支持者們的表現尤為突出。但也要特別說明一點,大部分僅因政見不同而支持特朗普的華人還是合情合理的,並不能算作這一類“川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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